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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需否附丽于学术

——关于艺术考研的思考

近期，2022年硕士研究生考试国家分数线发布，“艺术学”学术和专业学位的分数线（361 分）仅次于文学学科（367 分），位列第二。之所以有这样的结果，笔者认为至少有两个方面的原因：其一，文学、哲学、外语等其他学科考生纷纷加入艺术学科的考研大群中，在某种程度上提升了考生的整体文化水平，拉高了分数线；其二，由于艺术院校或科系的扩招政策，使得艺术类考生误以为考试变得相对容易，导致报考人数急剧增加，但由于考生增加的数量远远大于扩招增加的录取人数，在报考人数总体过多的情况下，只能通过提高分数线的方式来控制录取人数。不管怎样，现在的事实就是：艺术学科考研人数庞大、国家分数线很高。

需要说明的是，研究生学位分为学术型学位和专业型学位两类。对于艺术学科来说，学术型学位研究生在读研期间主要是研究艺术理论，撰写艺术学相关的学术论文，最终满足毕业要求并通过毕业论文答辩而获得艺术学硕士学位；而专业型学位研究生在撰写毕业论文（毕业设计）的基础上，更为重要的是提交毕业艺术作品参加毕业展，或者开毕业演唱会、演奏会等，而后毕业获得艺术学硕士学位。简言之，艺术学科研究生中，学术型学位以学术理论研究为主，专业型学位以艺术创作/实践为主。近两年随着全国研究生招生对专业型学位研究生的扩招，艺术学科专业型学位研究生招生人数也远远超过了学术型学位研究生人数。面对这样的事实，我们不禁要问：中国需要这么多艺术学科的研究生人才吗？中国的艺术学科研究生教育应该注意哪些问题呢？

笔者认为，艺术学科研究生教育应符合艺术规律、学科特性以及社会需求这三方面的要求。

首先，从艺术规律来看，应认清艺术学科研究生教育的目的是什么，是培养艺术家吗？众所周知，艺术创作强调的是非理性的想象，一个好的艺术家不一定非要懂许多晦涩难解的学术名词，他依旧可以创作出优秀的艺术作品，过多的理论反而可能会让他的创作束手束脚。所以，当我们大肆扩招艺术类专业型学位研究生的时候，我们应该反思甚至警醒：一方面，艺术家是能够通过研究生教育培养出来的吗？很显然，答案是否定的，现实是很多艺术创作者通过考研获得的只是一纸文凭，他们的艺术创作并没有因为研究生阶段的学习而发生多么大的质的变化，因为艺术创作有其特殊的规律和要求，它不像其他专业比如会计——通过研究生阶段的学习可以有效提升其综合素养和职业技能。另一方面，既然研究生教育无法培养出艺术家，那么我们当下大肆扩大艺术学科专业型学位研究生招生人数的目的是什么？难道仅仅是想“蹭”国家注重专业型学位研究生教育的政策？难道仅仅是为了让艺术生获得一纸文凭？难道仅仅是为了逃避就业的难题？这么多艺术实践类的研究生毕业后，他们依旧面临着寻找工作的问题 ，这又如何解决呢？正如陈履生最近指出的，艺术学考研国家线过高实际上是一个“危险的信号”艺术生考研培训班，一方面，从现阶段以及长远来看，社会是否需要供养那么多的文艺人口或机构？另一方面，艺术专业毕业后的就业是个严重问题，如果社会不能从就业这一基本层面去统筹教育资源，受害的是这一大批从艺术院校或科系毕业的青年。（陈履生《危险的信号》，《美术报》1476期）

其次，从学科特性来看，艺术学科不同于其他大多数学科的一个特点，就是它除了理论研究、应用实践这两方面之外，还有创作实践这一重要维度。2021年，笔者在参加中山大学艺术学院举行的一次学术会议发言中指出，艺术学至少可以由三大板块构成：人文艺术学、技艺艺术学、科学艺术学。人文艺术学主要关注的是艺术的人文价值，侧重于理论研究；技艺艺术学主要关注的是艺术创作实践，侧重于在艺术创作实践基础上的创作研究；科学艺术学主要关注的是艺术与科学的关系，侧重于用科学的方法研究艺术，既需要理论支撑也需要进行科学实验，比如当下热门的人工智能艺术，不仅要有科学家的人工智能实验，也要有人文学者相关的理论思考。如此一来，艺术学的这三大板块就形成了一个有逻辑的体系：技艺艺术学（创作实践）——科学艺术学（实践+理论）——人文艺术学（理论）。技艺艺术学强调的是艺术创作实践，这既是它的基础，也是它的核心艺术生考研培训班，其宗旨是求“美”；人文艺术学作为一种追求人文价值关怀的研究，强调用人类历史上的经典理论沉思烛照艺术，理论研究是其核心，其宗旨是求“善”；而科学艺术学作为连接技艺艺术学与人文艺术学的桥梁，既要用科学的实验等方法手段去创作、研究艺术，也要用相关的理论去反思这种实验和方法手段，所以科学艺术学既有实践也有理论，是二者的结合，其宗旨是求“真”。当然，这里的求美、求善、求真是相对而言的，在艺术创作和研究过程中三者不可能完全分裂。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大体了解在艺术学科研究生教育和人才培养中，学术型学位与专业型学位的各自分工和追求。按照我们的理解，学术型学位主要是理论研究，包括人文艺术学和科学艺术学（注重理论的一部分）；专业型学位主要是实践研究和应用，既包括技艺艺术学和科学艺术学（注重实践的一部分），也包括与社会需求相关的艺术教育、艺术管理等内容，这也是我们接下来要讨论的问题。

第三，从社会需求来看，除了通过艺术创作产生艺术品以满足人们的文化审美需求艺术生考研培训班，艺术学科还通过培养文化艺术教育和管理人才来满足社会这方面的需求。对于艺术创作实践来说，专业型学位研究生的培养目的也并不是为了培养艺术家，艺术家的一些基本素养在大学本科教育中已经基本完成，如果一个人想成为艺术家，其首要追求不应该是考研考博，而应是认真钻研艺术创作，创作出有价值的艺术品。与单纯的“艺术创作”不同，艺术专业型学位研究生的工作应是“艺术创作研究”，“艺术创作”仅仅需要艺术家完成艺术创作、拿出艺术作品就可以了，至于这个创作过程是怎样的，艺术家没有义务进行条分缕析的说明；而“艺术创作研究”则并不是仅仅进行艺术创作就了事，其主要目的是要对艺术创作过程进行研究，尤为重要的是，还要用文字的形式表述出来，形成学术论文，这种工作对研究者的艺术创作实践具有一定要求，所以只有具有艺术创作实践的人才更能胜任。当然，通过艺术创作研究，也有利于从思想和观念上提升和加深研究者本人对于艺术的认识和理解，但这不等于能够提升艺术创作水平。对于艺术教育来说，艺术教育工作者除了要掌握相关教育理论，还要加强教育方面的实践练习艺术生考研培训班，方能更好地投入到艺术教育工作实践中去，所以，艺术教育方向的专业型学位研究生应是艺术类研究生的一项重要内容，以满足社会对艺术教育高层次专门教师人才的需求。对于艺术管理来说，这里的艺术管理更是一个宽泛的概念，它可以包含艺术政策、艺术经济、艺术法律、艺术产业、舞台管理等内容，从社会现实需求来看，随着国家文化艺术产业和文化艺术事业的发展，社会对这方面的人才也有很大的需求，而现实中的艺术管理也不可能是单纯的理论研究，而是要落到实处的工作，所以也要强调实践性。

随着国家相关部门对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的重视，专业学位研究录取人数比重逐年增加。笔者认为，专业型学位研究生教育可以为一些具有职业背景的人提升职业综合素养和职业技能，这是有实际意义和价值的，也符合当下国家发展现状需求。但是，对于艺术学科来说，人才培养并不是为了机械地配合国家政策需求，而应“因材施教”“实事求是”，更要考虑艺术的特性、学科的规律以及社会的需求。所以，笔者认为，当下艺术类硕博研究生教育的主要任务应该是继续完善人才培养体系，先了解艺术类研究生教育的目的是什么以及怎么培养，而不是盲目地效仿其他学科扩大研究生招生人数尤其是专业型学位研究生的招生人数。

其实，除了上述对艺术类研究生教育目的和途径的思考，还有一个十分尖锐并且更加本质的问题摆在我们面前：艺术需要附丽于学术吗？一方面，考研成为众多大学毕业生的追求，似乎“研究生”文凭成了大学生工作就业的敲门砖，然而从文化艺术相关工作的实际情况来看，很多工作并不需要研究生文凭就可以胜任，所以大肆宣传艺术类考研其实浪费的是艺术生的青春和精力，对于以艺术为志业的艺术生来说，与其花费时间精力考研、读研，不如在社会生活和工作中继续觅寻艺术创作的灵感，刻苦锻炼艺术创作的技能，让自己的艺术之花开得更加美丽动人。另一方面，当下有很多打着“艺术博士”头衔开展览、售卖画作和书法作品现象，似乎“艺术博士”这一头衔成了许多艺术创作者给自己贴金进而提高身价的标签，但是大多情况下他们作品的价值并没有因为他们获得了博士学位而发生什么实质变化——因为艺术的价值不是通过学术来证明的——艺术不需要附丽于学术，艺术本身就有它自己的不可替代的价值。所以，笔者认为，当下艺术创作界对博士头衔的追逐并不是中国艺术发展的良性态势，否则，多年以后，中国“满大街”“满屏幕”“满舞台”都是艺术博士，但其中没有几个称得上著名艺术家——这岂不是怪事一桩？（作者系艺术学博士，河北大学艺术学院讲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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